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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奉君言又生巧计

再生缘作者:陈端生 2020-01-12 19:39
    诗曰:锦衣玉食珥金貂运际明良佐圣朝。更荷衡文悬藻鉴职司鼎鼐阴阳调。

    话说见礼已毕少不得要献茶略坐。郦丞相是绝世聪明的人看那侍讲学士不住地低头忍笑心内就知此番是必不能脱身的了。

    暗暗惊疑乱了怀眉头欲皱又还开。心闷闷意呆呆此事如今怎取裁?前者多亏韩太太顿然解脱一场灾。今朝复入牢笼内怎么得也有谁家宅眷来?郦相正思茶已过龙图立起笑盈腮。

    啊大人请进里边去罢。

    明堂只得便抬身足踏朝靴入锦屏。父子齐齐前引道片时已到内堂门。一名童仆开帘幕孟嘉龄含笑开言说一声:

    郦大人进来了房内可曾伺候?

    廊边侍女接声言桌椅排齐床面前。侍讲即呼童仆出就陪丞相入房间。龙图举手忙相送学士含欢亦共谦。当下明堂归椅坐卷了卷紫罗袍袖露春尖。正然要诊夫人脉忽听那罗帐之中叫得喧。

    啊唷好气闷啊!挂起帐子来挂起帐子来!

    一边叫喊一边挑床上红罗举得高。只见夫人衾内坐病容憔悴喘相交。绫罩髻被围腰两颊通红似烧。伸手揭帏全不避圆圆地呆睁二目四边瞧。嘉龄斜背明堂笑唬得个郦相其时魂魄消。

    话说郦丞相一见孟夫人掀帏乱看忙忙地立将起来。

    又是惊来又是慌退行几步近明窗。龙图一把忙扯住说道是病内之人也不妨。郦相无奈重进步忍不住容颜微变带凄惶。临榻畔坐帏旁玉指轻轻按脉方。韩氏夫人悬了帐睁睛仔细认明堂。只见他凛凛威风一品臣金貂映额蟒披身。莲花面上微含惧柳叶眉边半带颦。叠膝坐于交椅上风流俊雅貌无伦。真可骇实堪欣正是亲生孟丽君。韩氏夫人看到此又悲又喜又伤心。一言未出泪先倾扑上前来不暂停。就把紫袍扯住了一声悲唤叫亲生。

    啊呀亲生呀!你是我的女儿呀!撇得为娘好苦吓!

    一口哀呼扯住裳时间唬倒郦乔装。魂恹恹魄扬扬大变容颜着了忙。立起身来朝后退扯开袍袖避亲娘。夫人无力难扯住惨凄凄大放悲声泪万行。

    啊唷妾身好苦呀!

    一声哭叫合双睛扑到床沿了昏。两脚撒开身不动牙关咬紧命将倾。龙图学士明知假故意地大步如飞扑上衾。

    啊呀夫人呀苏醒你要那不孝女儿做甚?

    一去多年想不还任亲思念与牵连。你将她挂于心内为珍宝;她将你撤在天边当等闲。何苦因伊如此痛丽君哪肯顾椿萱?总然目睹亲娘病不孝儿也作旁人一样看。

    啊呀夫人呀快些苏醒。你不要为狠心女儿反坏了身躯。

    龙图方始扑牙床侍讲嘉龄也着忙。高叫母亲苏醒来何苦为狠心妹子自家伤。休痛绝快还阳因甚登时晕在床。

    啊呀母亲呀她纵然现在房中也未必肯相认。

    嘉龄言讫哭劬劳又见牙床宝帐摇。凤履如飞行得快红罗帐后闪多娇。桃面淡柳眉凋款动金莲往上跑。却是夫人章氏女一临床畔放悲号。

    啊呀婆婆快些苏醒。

    仆妇丫鬟在哪方?快来相助与相将。拿滚水取姜汤灌醒夫人再主张。飞凤方从床后出又观妇女共奔忙。掀绣幕串兰房鹊乱鸦飞短问长。顷刻之中忙一处顿时唬杀郦明堂。

    话说明堂初时被夫人扯住心内急了只得闪过一边。又是初见夫人昏去又听了父兄那片激将的言词好似千条利剑刺肝肠万把钢刀攒肺腑一般。

    正冠旁坐顿然呆无语无言没主裁。眉敛春山愁已起眼含秋水泪将来。悲切切犹如冷水浇全体;惨凄凄顷刻微霞退两腮。俯三思肠欲断寸心千转痛难挨。又不好走临床畔相呼醒;又不好走出房门去避开。正在十分危急处魁郎公子也前来。

    话说小公子放了学也走进来哭叫祖母。那孟夫人未见郦相过来总不肯苏醒。龙图父子等索性放声大哭围定了红罗帐前。

    明堂一见大惊惶一霎时魂魄全无没主张。今日我若还不认断送了生身之母罪难当。

    啊呀伤哉我顾不得老师难嫁门生了!且认了母亲再作区处。

    郦相其间失了机含悲即刻款朝靴。心惨淡意迷离走上前来泪染衣。两手分开兄与嫂紫袍一展抱娘躯。

    啊呀母亲苏醒有不孝女儿丽君在此母亲苏醒。

    一声悲唤众皆惊孟府亲丁大喜忻。个个止哀观郦相夫人长久亦还魂。开玉齿动朱唇啊呀连呼二目睁。相国明堂知唤醒泪垂玉颊叫娘亲。

    啊母亲呀!不要伤悲了看一看不肖丽君。

    韩氏夫人喜更哀忙忙坐起病躯来。郦明堂双卷紫袖扶慈母;孟太太半拂红罗抱女孩。一阵酸心遮了面两行痛泪落于腮。几年离别重相见止不住惨惨悲声恸起来。

    啊呀狠心的娇儿呀尔可是痴了!

    如何留图竟私潜一出家门隔几年。想得我无日无时心不念;想得我对茶对饭泪还涟。想得我由冬病到今春里;想得我前日巴于此日间。只道你弱质怎当艰险境;只道你闺门不识路途难。只道你异乡漂泊同孤婢;只道你故里迢遥苦万般。又谁知堂堂竟作真男子;又谁知赫赫还为太宰官。又谁知父女早逢偕内阁;又谁知娘儿才认在今天。为什么大家访觅儿高隐?为什么圣旨周寻女不言?为什么见母病凶推有事?为什么任人呆等说无闲?莫不是贪图富贵三台位?莫不是断决劬劳二老年?莫不是先占头婚妒燕玉?莫不是顿忘原配恼芝田?可将大概心中故一一分明向我谈。韩氏夫人言到此泪如雨下意悲酸。龙图见了明堂认又是嗔来又是怜。微带怒容半含欢喜恼之中更惨然。

    啊呀不孝的痴儿呀你忒也狠心之甚!

    抛爹撇母改装逃几个年头信息杳。只说埋名流异地谁知与父立当朝。日常睹面心疑惑平素相逢尔作乔。只为娇儿疏淡我为父的信乎不信万千遭。何期你竟真真是藏得情形这等牢。非见母亲昏过去一定把生身两老永分抛。

    咳!丽君啊丽君你贪图名利之荣竟不想劬劳之德!

    今朝见母晕于床方吐真情认父娘。自己心中评此理可算得闺门女子孝高堂?龙图言讫悲还恼不觉纷纷泪两行。飞凤嘉龄齐大喜笑盈盈旁边扯过小魁郎。

    啊孩儿你终日思念姑娘此不是姑娘来了?快些上前作揖。

    魁郎走近象牙床不住凝眸看细详。郦相一观爱又喜欠身抱起坐身旁。呼幼侄叫魁郎可晓姑娘改了装?人小自然难认得呆呆向我细端详。

    啊呀迅光阴呀竟是几年不见了!

    今日魁郎真长大谢家兰玉不虚名。天生好个佳姿格祖父的衣钵应传到小孙。言罢携了公子手从容回叫双亲。

    啊爹爹母亲女儿的已往之事今日也细谈不及了。总是可以再来的下次尽堪备述。至于忍心而不认父母者实有他事所制之耳。

    肯为新婿赘梁门那是孩儿初见亲。因认假装疏淡者其时当道有仇人。若然一露真消息岂不被刘氏门中又奏君。再请纶音来逼我那其间除非自尽以全贞。因而不便分明说隐忍其情直到今。

    啊爹娘呀为什么如今不说呢?却又有别件的缘故。

    皇甫门中复得全一家富贵大团圆。芝田虽则封王位可知他燕尔新婚又续弦。

    啊爹娘!那刘奎璧害得他骨肉分离家门抄灭况且女儿逃避算不得切齿仇人么?

    可笑那芝田父母之冤一概休竟因私爱易公仇。爷儿已入朝中奏要请王恩赦罪囚。圣上原因先后戚立传敕令放刘侯。轻轻定个充军罪就着他送女于归结凤俦。

    啊爹娘!请想哪有个谋反重罪只赐死了奎璧一人余者俱不问。那时孩儿现作大臣本要当朝谏阻

    只为真身是丽君恐防人说我私心。故尔一任君王敕论起来此事原应陈圣明。当道官儿俱不讲皆因是芝田父子大人情。刘家好不多欢乐一时间骨肉依然住满门。忠孝王偕奎璧妹仇家敌国做新亲。他们既已成花烛为什么?到此孩儿还肯云?

    咳!爹娘呀儿虽不孝却是不痴。

    若然这一认爹娘皇甫门中知细详。定要上闻君主听惊天动地奏岩廊。孩儿已到三台位怎么好几载重新改女装?况且未知君喜怒如何冒险便传扬?若还天子龙颜怒我死还愁累爹娘。为此立心权不认并非是贪图名利负高堂。今朝在此分明说万不可信息通于忠孝王。郦相言完看侍女又呼仆妇与梅香。

    啊尔们这班人听者既已目睹今日之情概不许传出于外。若肯人人紧口我日后也不亏负你们。

    仆妇丫头个个欣高高下下应连声。夫人听了明堂语坐到身边启口云。

    咳?娇儿呀原来为此所以不认爹娘。但是那忠孝王却未尝有负于原配。

    映雪当初替嫁行可怜尽节跳池心。云南贞烈牌坊建她倒与孟氏留下好芳名。这件事情儿谅晓为娘也不细重论。初时女婿还无觉只道你自跳池中丧了身。在尔父前常道及空房守义要三春。后来知得乔装事索去真容要访寻。况且迎将苏乳母报其女德养其亲。此皆厚待孩儿处他所以代汝殷勤答了恩。

    啊娇儿呀!你乳母住居王府哪一件事情瞒得她的眼目?就是要娶刘郡主的时节已请了三封诰命加孩儿为正室王妃并将尔遗下的真容一并供于中宫灵凤也把苏映雪投池一节奏闻皇上敕封了忠烈夫人。

    将其灵位供西边每日的再奠阴灵意甚严。节孝夫人封燕玉住了金雀在东边。虽然先就成花烛女婿是伴尔真容独自眠。只要孩儿今肯说王妃之位便居然。他今并未忘前配汝亦还该续旧缘。此话出于苏乳母这是我密加盘问无虚言。后来刻刻在王府也见那小像悬于正堂间。郦相闻言低了心中略略动些怜。佯正神假推冠面对双亲冷笑言。

    咳!母亲虽然如此却不知孩儿的诸事为难。

    一品当朝梁大人是儿岳父又师尊。当年鼎甲游街日相府千金要结婚。打下彩球刚中我到今入赘在梁门。若然以此真情说件件为难费处分。不但误于贤小姐还兼欺了老师尊。梁公如雷霆怒岂不是动本修章奏圣君?这一陈明天子晓孩儿的千金重罪命难存。

    啊爹娘请想孩儿的这些事梁丞相若奏闻天子说瞒蔽天子戏弄大臣搅乱阴阳误人婚配这四件一来孩儿就是一个杀剐的罪名了。请问父母还是说明的是呢不说明的是?

    就便梁相不奏君如何处置彼千金?堂堂丞相门楣女岂肯与忠孝王爷做小星?现在嫁儿名显耀公然一品正夫人。再叫她去为偏室惭不惭来嗔不嗔?更及我于淹蹇际曾继与咸宁康氏作螟蛉。而今富贵荣华日已接了干父干娘同上京。如若显身遭死罪难道说令其没趣转家门?件件桩桩难区处却使孩儿怎表明?

    啊爹娘女儿的主意只好暗认而不明认的了。

    父母虽然一女无犹存嫂嫂与哥哥。晨昏侍奉堪为伴骨肉团圆不算孤。就使要儿归膝下也无非嫁得出去孝公姑。论来没益双亲处倒不如且令孩儿作丈夫。况复同于京内住车骑过往未相疏。爹爹与母如思及就可差人来叫吾。常见常归皆使得为什么定要复姓配皇甫?

    爹娘啊世人说做了妇道家随夫荣辱。想当初孩儿不避风尘全身远走也算与皇甫门中同受患难了。今日伊家烘然而孩儿倒不在乎与他同享荣华。

    丽君虽则是裙钗现在而今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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