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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狄德诺人鱼(十三)(2/2)

【西幻】第十二夜(H)作者:二分音 2021-09-01 07:40
。伊格尼兹担心自己过于严厉的语气惊吓到她,于是放柔语气,耐心诱哄:“那个很危险。把它放下,听话。”

    人鱼置若罔闻,攥紧手指,刀片即将划破掌心时被无形的力弹飞出去,接着她整个人被按进床褥里。半精灵用受伤的那只手扣住她的两只手腕,依旧像被铁水浇死的巨大机械一样无法撼动。

    西德尼觉得他可能有点发火,这个精灵很少有这样明显的情绪起伏。

    “你这种表情我见过,”西德尼在他身下扭来扭去,“每次我偷跑出去被老人鱼发现她们就是这种表情。”

    她眼里波光起伏得更加明显,伊格尼兹皱着眉将她禁锢得更紧,依旧无法缓解陷入柔软棉被时掌下腾起的微妙失控与不安稳感。

    “她们在担心我,”西德尼挣扎得更绪都集中爆发在后半段。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吼得那么大声过,话音一落嗓子眼就泛起砂纸刮过般的刺疼,一股枷锁崩解溃散的莫名畅快在胸腔里回荡。

    弄清楚这条小人鱼情绪脱离了控制,林德本能地感觉跟伊格尼兹有关。他取出用来联系伊格尼兹的通讯水晶,等待了许久才听到对面传来声音。

    “我的身上多了一道契约,你做了什么?”

    “不是多了一道,”半精灵在水晶里低低耳语,声音的质感清晰,“是转移。”

    林德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你把束缚在你身上的契约转到我这里来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林德一点点回溯记忆,想到不久前为他治疗时黑魔法缠上来的异样感,伊格尼兹很可能是在那时将黑魔法的种子悄悄埋了进来,却因为太微弱,林德又及时将其驱散,它就被忽视了。

    林德皱起眉:“所以你刚刚遭受的龙息攻击……”

    “是我自己伪造的,”伊格尼兹替他说下去,“防护魔法根本没有触发。”

    林德从没见过敢对自身这么下狠手的人。

    他此前误解这个半精灵了。伊格尼兹·费伦桑一直是个彻头彻尾、无药可救的恶棍。

    他深呼一口气,压制着怒火:“你把我弄进龙堡的目的原来是这个。”

    “是的,”伊格尼兹的笑声有点沙哑,恶劣至极,“不过这有什么不好?赫蒂会以为契约仍然在我身上,对我毫无防备,我又比你更了解她,刺杀的成功率相对提高了不少。”

    伊格尼兹耗费数年探索出了悄悄转移契约的黑魔法,最关键的是找一个合适的受体。他物色着猎物,最终确定这位来自永恒之塔的法师是最合适的人选。实力足以承接龙的契约,脑子清醒不会因为私仇破坏他的计划。

    听起来很美妙,但林德知道自己套上契约的那一刻已经丧失了所有自主权,被牢牢铐在了这艘前路不明的夜船上。

    “只要主人死去,契约就会立刻作废,”半精灵优美的语调近乎诱哄,“我们的目标没有任何改变。成功后那只珍贵的幼龙就彻底归你了,有什么不好?”

    林德揉着太阳穴,为半精灵的图谋感到略微错愕。原来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从牢笼中逃脱,他想弑龙。

    “放松点,好好休息吧。”

    杂音腐蚀了伊格尼兹的声音。林德放下水晶,抚了抚手臂上的咒文,脸色很难看。如果不是理智还在,他可能会立刻过去掐死那只半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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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狄德诺人鱼(十五)

    人鱼盛宴

    ―

    暴风雨停歇的清晨,林德坐在窗边翻阅魔法书。注意力难以集中,流淌在细腻羊皮卷上的魔法语也察觉到主人的心不在焉,一个个趁机挣脱,翻身爬起,像觅食的蚂蚁在纸上排布行走。

    黎明之前,伊格尼兹用通讯水晶最后跟他交谈了一次。伊格尼兹决定就在今晚动手,林德觉得他太心急,转念一想这个半精灵已经在龙堡蛰伏图谋十数年,控制了龙的所有爪牙,摸清了龙的习惯,将自己伪装成了表面无害的刺杀者。

    形势张如满月,一触即发。

    至于他,被契约束缚,能做的只有带着天真懵懂的幼龙避开即将上演的血腥杀戮。

    种种思绪交织着,林德翻过一页书,借阅读来平复心情。

    ――“蜂蜜与荆刺属于你。溪水与山谷属于你。鸽巢与密林属于你。封存骸骨的冰与吞没飞蛾的焰属于你。”

    林德记着这咒语,他在永恒之塔教课时每年第一节课都要以它做开头。

    这本来是一个年轻人写给未婚妻的信中内容,年轻人折好信盖上火漆,一抬头却惊讶地发现枯萎的玫瑰花绽开了,腐朽的提灯里长出珊瑚,水缸里的鱼直接游进空气里来,他满怀的爱意创造出了怪诞美丽的一幕幕。于是,第一个脱离了以复杂严密计算为核心的古典体系魔法、只靠情感驱动的咒语诞生于世。

    塞西尔突然冲了进来,点燃了灯,流错迷乱的暗淡曦光一扫而空,整个房间亮了起来。

    她穿着睡衣,手上提着好几件裙子。

    “今天穿哪件好?”她照例将裙子铺在床上,拿起一件在身上比划,顺便询问他的意见。

    林德合上书:“玫红的那件好一些。”

    “是吗……”塞西尔犹犹豫豫地在衣服堆里翻来找去。

    林德闭上眼,回想那段咒语的后续。

    ――“天窗与鸣钟属于你。泥土与天堂属于你。晓光与地狱属于你。哺育冬日的灵与枯萎夏日的魂属于你。”

    “塞西尔。”林德念着他为幼龙取的名字。他知道这是错的,但他无法忽视每次这么叫时,血管里流过的舒适与燥热,他仍会期待幼龙带着微笑应答他,以面对导师的态度尊敬他。

    “怎么了?”

    塞西尔最后选了黑色的那件,睡衣脱了一半,后背的皮肤像清晨苏醒的百合花。

    林德对她说:“你昨晚不是说想去外面看看们?今晚我带你出去,愿不愿意?”

    “真的吗?”塞西尔有短暂的雀跃,很快又低落下来,“会被发现的吧……”

    “不会的。今晚赫蒂有事要忙,我们可以悄悄出去。”

    “唔……那好!”

    听着塞西尔的回答,林德笑了笑,在心里回想咒语的最后一句。

    ――“我愿为你名氏,我愿为你终始。”

    事实证明,昏睡咒好用是好用,但效力过去后往往要面对一波积攒已久的怒气。

    早上一醒来西德尼就怒气冲冲地掀开被子钻到水池里去了,无论伊格尼兹怎么诱哄都不为所动。暴风雨过后,早晨的天空还不甚明晰,迷蒙暗淡的光芒在沉静的粼粼水波间流错,小人鱼静悄悄地躺在池底,躺在时明时昧的光怪陆离中,像一具福尔马林里栩栩如生的标本,又像一幅刚刚完成颜料未干的画。

    伊格尼兹安静守在一边,直到西德尼抓着池沿游上来。她以为他早已经离开,顿时愣了一下,转身就想游回去。伊格尼兹秉持着“既然出来了就别走了”的办事原则,伸手捉住了这条小小的人鱼。

    之后是一通水花四溅的挣扎。

    直到西德尼无意中碰倒了池边的人鱼雕像。

    玻璃像摔落在地板上,像溅起一大捧浪花,碎成了粉末,修都没法修。

    小人鱼狠狠瞪着他,眼圈发红,眼底澄澈而湛蓝的海上积攒着浓云飓风,海面风浪渐起。海水聚成潮汐,随时都会汹涌地倾出眼眶。

    伊格尼兹提出补救方法:“我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赔给你可以吗?”

    西德尼一言不发。伊格尼兹回房间取来另一个雕像,和打碎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细微的差别在于这这雕像里的人鱼只有膝盖以下是鱼尾,上半部分仍以人腿的模样呈现,隐秘的花户在双腿交错间隐约可见。她坐在腾出水面的海怪身上,纤细的触角像藤蔓一样钻进她腿间,缠上腰肢,攥住手腕,透着一股燥热的情色感。

    重要的是,人鱼的五官跟她异常相似。

    “……这个怎么是这样的?”

    “你得去问玻璃店的工匠。”

    “我不要这个!”西德尼涨红着脸,变回人腿从水池里跳出来,“我要自己去你房间找找合适的赔礼。”

    她的设想又落空了,伊格尼兹的房间里全是药剂魔法书,生物标本和各种稀奇古怪的植物。西德尼绕过绿色植物,在各种瓶瓶罐罐里翻找,始终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玩意儿,她暴躁地把探头咬来的食人花塞进柜子里,柜顶的玻璃瓶却像雪崩一般滚落下来。

    倚在墙角的骷髅突然活动了,西德尼心惊胆战地看着这副骨头架子敏捷地接住玻璃瓶一个个摆放好。

    最后,她在抽屉深处发现了一枚小巧的戒指。

    这玩意儿估计是房子里最有价值的东西,西德尼心安理得地将它据为己有:“归我了。”

    伊格尼兹忍不住笑了笑。仔细触摸戒指内侧能发现那上面本来就刻着她的名字,不过这条蠢人鱼估计永远都发现不了。

    夜晚一步步逼近,伊格尼兹计算着时间,心情却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们又一次亲吻。

    分开后,泛起妍红水泽的嘴唇隐约蹭着,湿漉的感觉有种莫名的温存,伊格尼兹问她:“你终于要上餐桌了,怕不怕?”

    “……不怕。”其实还是有点怕的。

    伊格尼兹五指伸进她发中,用了点力,接着吻下去。

    “赢者将会是我。”

    舌面擦过带起潮湿战栗,情欲纷沓,一句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

    ―

    七点一刻。

    一如往常,伊格尼兹·费伦桑在餐厅里准备晚餐。白蔷薇桌布捋平了每一条褶,云絮抽丝编织成柔软的餐巾,精灵胫骨抽空剖光后盛上火种,银制餐具边缘有着凝固的海浪雕饰,斜插进瓶口的玫瑰还滴着露。

    酥皮小甜点堆成喷发蜜浆的火山,水晶碟里依次装着云顶上采集来的冰雪,淋了酱料的果派与软饼。精致的小碗里有细腻鳕鱼汤,融开的鱼脂折射微光。

    主菜还未上桌,中间空开大片,银器高高低低拥簇着,有种井然有序的奇诡。

    长翅膀的妖精扶着赫蒂进来入座,她的发丝湿漉,睡衣裹住修长的身体。这女人总是那么疲慵懒倦,眼睫垂着,面部肌肉懒于调动多余的表情,坐在软椅里先吃了点东西就闭上眼开始小憩,双腿蜷起的模样像极了饱经虫蛀的蔷薇。

    长久的睡眠无法挽回她灵魂日益的腐朽凋萎。

    “人鱼呢?”

    伊格尼兹把巨大的人形餐盘摆上桌,掀开盖,主菜显露。

    人身鱼尾的美丽生物安然沉睡在银质餐盘里,如瀑的金发用来自新大陆的春樱桃点缀,于夏季成熟在安提斯果园的红葡萄压住嘴唇,融化的蜜糖从锁骨滴到粲然绽放的双乳,牡蛎在平坦的腹部呈星盘状分布。

    最后,一朵去枝的玫瑰掩住私处,花瓣在雪肤上染开清晰的红。

    “哦,看起来不错。”

    赫蒂懒懒地掀了下眼皮,站起身,手支在桌上低头打量她的人鱼甜点。

    她低下头,咬住人鱼唇间那颗红葡萄,一点点咬碎,一点点嚼入,最后贴住人鱼娇嫩的双唇。她的嘴唇鲜嫩多汁,轻轻一吮便有甘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沾染了她唇纹的葡萄汁反而被衬得艰涩冰凉。赫蒂将舌探进去,触到夹在舌与上颔之间的玫瑰糖。

    过于深入的探索让人鱼在被催眠状态中也有了感觉,咛声细弱藏在唇角,仓促起来的呼吸活像某种柔软的新生动物,乳尖也敏感地挺立充血,好像轻轻用指甲一蹭中间细嫩的乳孔就会渗出甘甜乳白的汁液。

    啧,瞧瞧这个招人疼的小可怜。赫蒂觉得最好的吃法是先去床上好好疼爱这个小东西,啃咬她的嘴唇和乳尖,揉捏她腿间的嫩花和弧度优美的臀部,在她被情欲折磨得眼泪涟涟、全身泛起曼妙可口鲜艳欲滴的粉红时再一口将她吞下。

    不过她现在没那个精力。

    赫蒂拿起餐具。银刀割入人鱼平坦的腹部,人鱼轻微蹭动了一下。她舔了舔刀上带出的血,声音喜怒难辨:“她的味道似乎没有我第一次尝时那么甘甜。”

    伊格尼兹回答:“因为她脱离大海的时间比那时更长了。”

    “行了,你做得还算不错。”赫蒂捏着银刀一路向上,直至完全剖开人鱼的腹部和胸腔,红色的血从雪白的皮肤中翻涌出来,好像一朵玫瑰花挣开包裹的花萼直接将鲜红的瓣裂开炸开一样,有种逼得人眼眶断裂的嚣张诡异美感。人鱼软软地动了一下,没了声息,有如一条被冰缓慢封死住的鱼。

    还哭吗?小东西,知道我在吃你吗?

    赫蒂执着银刀在她柔软的腔内乱戳,从尚未停止跳动的心脏上割下属于心尖的那块肉,送进唇间品尝。奇异的温暖在她苍白的颧骨上熏出迷醉的酡红,她抚上脸,尖尖的指甲将那红一点点挑染。有一种从凄寒长夜里重新活过来的错觉。

    赫蒂的食欲和性欲总是挂钩的,被人鱼甜蜜的血和柔嫩的肉勾起食欲,性欲也跟着冒了头。她环顾四周,视线落在安静侍候的银发精灵身上。

    似乎已经有好几年没让这个半精灵陪她淫乐了,他有着龙所喜爱的优美外表,优越的身体条件,耐心细致,年轻有力,几乎是个完美的性伴侣。赫蒂活得太久,睡得太久,脑子昏昏沉沉,记忆都浸水般模糊混乱,一时之间有点想不起把这个精灵闲置那么多年的原因。

    “倒点酒。”她命令。

    伊格尼兹将酒斟到杯子的三分之一,轻轻推过来。

    赫蒂尝了一口。

    她想起来了。

    对于她来说,精神愉悦要高过肉体愉悦。她喜欢品尝人绪,比如恐惧,比如屈辱,比如憎恨,情绪涌动的背后充填着人生存的证明和新鲜的生命力,她舔舐那些来滋补自身精神的枯萎。

    可伊格尼兹没有,他似乎什么感情都没有,像个制作精良的假人。跟他做爱,肉体上的快乐有多高涨精神上的空虚就有同等程度的强烈。他身上没有她最想要的东西,所以她不再找他侍寝,让他成为一个支持龙堡运作的齿轮,做一个人偶该做的事。

    赫蒂打量着精灵灿烂美丽的银发。

    不对。

    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我感觉到了,你在悲伤。跟这条人鱼相处出感情来了吗?”赫蒂牵起嘴角露出微笑,“来,帮我切了她。”

    伊格尼兹走近她,接过餐具,低头切割盘中的人鱼,银发垂在肩上,动作自然流畅。

    赫蒂抚上他的腹部,肌肉矫健,爆发力蠢蠢欲动,能想象得来撞击时紧弛起伏交替的出色力道。心爱之物被损毁的强烈感情颠簸让这具冰冷完美的躯体重新变得诱人。她想了想说:“晚餐后来我卧室。”

    伊格尼兹微微颔首:“我的荣幸。”

    赫蒂闭上眼,耳边只有刀片沿着肌理纹路划开的细腻微湿的摩擦声。

    修长的五指穿入她的金发,一点点按下,摩挲着头皮,指腹冰凉的揉压带来奇异的舒适感,精灵迷人的低语带着叹息,像一阵徘徊不定的风吹过她耳畔,并未深入:“您也不再年轻了。”

    “我拥有完美的继承人。”

    “哦,您说塞西尔?”

    “塞西尔?”赫蒂皱起眉,“不要用一个低贱人类取的名字来称呼她。”

    伊格尼兹笑了,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胸膛微微震动,银瀑般的长发泛起炫目的涟漪。

    “怎么了?”

    “没什么,”伊格尼兹恭敬地放下餐具退后,“该上最后一道菜了。”

    “还有什么?”

    伊格尼兹从走廊里推出餐车,上面摆着一个巨大的餐盘,被严实地罩住。

    伊格尼兹微笑着揭开盖子,餐盘里坐着一个金发小女孩。四肢被布满魔法咒语的铁链牢牢捆住,嘴唇被贴上了胶布,惊慌的金眸让人想到从巢里跌落的幼鸟。她似乎已经挣扎一会了,睡衣散乱,百合花一样的肌肤上是密密匝匝的勒痕,有些地方磨破了皮,细密的血珠和薄汗一同渗出。

    “你?!”赫蒂震怒地站起来,整个城堡都瑟瑟发抖。

    “人类法师解开了她的防护魔法。”伊格尼兹爱怜地抚摸女孩颤抖不已的后背,目光温柔,“我作为您的仆人当然无法对您做任何含有欺骗伤害之事……不过,对这只幼龙就不一样了。”

    赫蒂飞速地检测了一下,伊格尼兹的奴仆契约还完好地存在着。

    伊格尼兹把手伸进小姑娘的衣服里,细致地揉捏:“我可以对她做任何事。”

    他低头把脸埋进女孩的颈弯,利齿嵌进皮肉吮噬鲜血。小女孩疼得全身发抖,眼底蓄满泪水,却因嘴唇被封住发不出一丝声响。

    “你这只下贱的虫子。”赫蒂气得发抖,尖利的指甲揉进掌心,怒吼声和地底岩浆的爆涌声一同高涨,整个龙堡像上帝手心一颗即将崩解坍塌的恒星,瑟缩颤抖,“说,你想要什么?”

    伊格尼兹漫不经心地捏住小女孩的下巴掂了掂:“先解开我的契约。”

    赫蒂抬起手,做出一个虚握收回的动作,无数黑色触角凭空浮现,仿佛光在龙的抓握中撕开幽深裂痕。空间有瞬间的扭曲,触手一点点收拢进她的掌心。

    契约的解除似乎让伊格尼兹松懈了一瞬。他怀里的小女孩紧咬住这一瞬间顶开他的手往餐盘外挪,赫蒂施展了个魔法立刻让她回到自己怀里。

    解开锁链撕开胶布,赫蒂将女孩拥入怀中,手臂环绕一圈在后背相遇,紧紧抓握的动作和痛楚能驱散深渊般的不安,但她又不舍得划疼小姑娘百合般的皮肤,于是就死命将指尖嵌入自己手臂,宛如两条环环相扣的长锁。

    听着细弱不安的喘息在耳边逐渐销声,洇湿薄薄衣料的冷汗在一高一低的体温间来回拉扯。数百年积累起的鲜活气息那样微不足道,全部沉没融化在流过全身的温热妥帖感里。

    却在下一秒被突然击散。

    有什么锐利的东西自她毫无防备的胸脯一直捅进去洞穿心脏。

    奇怪。

    非常奇怪。

    赫蒂迷茫地低下头,视线模糊。怀里女孩的眼睛似乎不是金色的,蓝的?金的?蓝的?扭曲变幻着,最终定格在蓝色。

    是蓝的。

    伊格尼兹拉开西德尼,趁着赫蒂精神松懈,飞速感波动。

    冷静下来后,伊格尼兹来到窗前。阴霾从白天一直蔓延到黑夜,遮挡星月。听从他指挥的龙的爪牙们在城堡外守候着,数量惊人,野兽,巨人,兽人,妖精,密密麻麻像深冬降临的雪片,从大门外覆盖到山脚下。此时却似乎被什么刺愿走进了那副拙劣的圈套。说起来还没听她完整地唱过一首歌呢。

    他改变了策略。

    在巨大的食人鸟飞掠而下时,伊格尼兹将匕首刺进它腿肌里,惊险地避开了能扼碎大理石的脚爪的抓握,跃上它的身体。食人鸟短促地嘶吼着,翅膀拍开跟着缠上来的怪物,略上天空竭力翻飞想把身上的东西给甩下去。

    伊格尼兹在颠簸失重中握紧它的背羽,像最顽固的吸血蝙蝠一样锁在它背上,寒风和雪片割过脸庞的冰冷与痛苦让血管都失去了温热与弹性。

    食人鸟在胡乱盘飞中远离了龙堡,终于无意来到了结界边缘。不过这个高度摔下去毫无疑问会粉身碎骨,伊格尼兹抓住时机,捏住鸟脖子想杀死它给自己下落时制造一个缓冲垫。

    食人鸟凄厉地嘶吼起来,翅膀扑腾得厉害,仿佛搁浅在了这漫漫云海里,扭过头来用鸟喙啄他。食人鸟的喙笔直而尖利,边缘用岩石和雪花磨得雪亮,比矮人锻造出的骑士剑还锋利。伊格尼兹躲了过去。失血濒死,野兽的凶性沸腾似地况,回来后也是一脸欣喜。

    “怎么了?”女孩问他。

    “是个大好事,”年轻的车夫难以抑制,两颊上跃起绯红,“就在刚才,城主府派人袭击了龙堡,诱发火山爆发,整座山都被夷平了,龙被消灭了!”

    女孩愣了一下,眼底泛起柔软的波光。

    欣喜的人们取出为庆典准备的烟花,放了起来。瞬间整个城市都被染上绚丽的色彩,夜空闪烁不定,无数星辰坠落爆成一捧一捧的亮屑,融入染黑夜的墨迹里。到处都是忘情的欢呼。

    西德尼在热闹的人群中闭上眼。

    有个男人搂住她的肩,五指合拢收力的动作异常熟悉。然后他又一点点撩开她额前的碎发,用宽厚用力的手掌抚摸她的额头,为她染上熟悉的温度与痛苦。最后他收回了手,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再见了。”

    温柔,略带笑意,语句底部藏着低低的磁性。

    像一阵风垂过她的耳畔,并未深入。

    西德尼茫然地睁开眼,攒动的人头和大片模糊不定的黑影里中看不见他。他和他低低的耳语就像一阵捉摸不定的风,转眼融解在人海里。

    “对了,”杰托斯转过头来,“你要找的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不知道,”她也有点说不清,就摊开手掌展示那枚戒指,“他送了我这个。”

    “哦,他跟你求婚呢,”杰托斯了然地微笑,“看你这么着急找他的样子也很喜欢他吧,唉,快点找到就好了。”

    “嗯。”姑娘听他这么说,脸上蒙起红晕,有点羞涩地揪住发尾绕了绕。

    “不过他……好像不在这里,”姑娘微笑着说,杰托斯觉得她好像哽了一下――就像泉眼冒气泡那样轻快无痕,又好像没有,她的声音依旧那么平静温和,“我去别的地方找找他。”

    “哦,哦……”

    杰托斯愣在了姑娘最后的笑容里,有点尴尬地挠挠头,等他想起受伤的事,姑娘已经走远了。他挣扎出人海,想叫住她,却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怔怔地站在烟火灿烂的光亮里,看着那姑娘一步一步、蹒跚地走着,像雪一样消失在黑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