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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有点酷(2/2)

席娟作品全集作者:席娟 2021-09-02 04:04
!」她无措地抓着自己的秀发:「何况他死了呀!」

    「如果你当真需要那些珍宝,不是童笑生,也可能是任何一个人,那你也会献身给得到宝物的人,不是吗?」他的语气阴寒。

    「才不。我会第一个得到宝物的人!我的身体不会给任何臭男人的,我只给我的心上人!」弄潮抓住他一只手,看不到他隐约黑暗中的表情;而他,当然也看不到她眼中藏着的恋慕,她又道:「何时,我才能不再是你的累赘呢?」

    到那时。他才会看见她的真情缠绕在他七情不动的身上吧!到那时,他会——有一点点爱上她吧?

    到那时……会是何时?

    黑暗中,隔开了彼此的视线,各自悠然长叹……

    ※※※※

    哇!今天气温真低!不是天气的温度,而是身边渗出的寒气逼人,显然管哥哥仍在生气!

    弄潮不时地觑着管又寒,一边努力想着「御寒解冻」的方法。

    一大清早,他们率先上路往米埕山的方向走,管又寒带着药箱,当真是要采药的样子。在早膳时逗不了他开口之後,弄潮只好安份地静静跟着他,低头玩弄自己的手指头。他在气什麽呢?虽然他平板的表情一如相处以来的每一日,但今天则是不同的,因为她可以从他往下垂几分的唇角一窥端倪,他——生气着。

    但,气什麽呢?昨天她早早就「收工」回房休息了,没有做出会惹怒他的事呀!除了她曾说要奉身献给童笑生做为交换医术的条件。可是谁都知道那老头子早不知死到地狱哪一层去了,哪有机会碰她?何况她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有什麽好气的?可见,他对她的了解还有待加强!

    哎呀!他会不会是吃醋了?弄潮异想天开地自问着,然後萎靡的表情霎时飞扬活现地亮了起来,非常诡异地笑着驱马移近他,活像在说什麽天大秘密似地问他:「又寒兄,你在吃醋对不对?」

    问得管又寒差点跌到马下。当然,镇静如他只能力持平稳身形,但那双讶然且不可思议的眼可没半丝遮掩,看怪物的表情让弄潮大美女怪没面子的,所以她急忙解说她的论调推理来源:「喏,昨天我说的那番话,我仔细过滤过了,几乎都是不痛不痒的闲话,理当不会引起你的任何情绪的,而唯一带着重点的那句就是要许身给那老头儿的话了,我想,必然是这一句惹你生气了。

    你会生气,就代表你很重视,不,是非常非常在乎我,对不对?我就说嘛,我这麽美丽,相处了这麽久,你岂有不动心的道理?」得意洋洋地发表完,还不忘抛给他一个最美的笑容。

    一块牛皮糖之所以能是牛皮糖,就必然有着绝对异常的韧性与粘人性。否则他堂堂一个以冰山自许的男子岂能如此容易被粘住?甩也甩不开!不过,管又寒可不知道,原来牛皮糖也是可以用来吹牛的,实在是自大得不像话,听得他都呆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才算正常。

    久久,他才用怪怪的语调问着:「你也知道你平常的话有绝大部分是废话?」

    「是呀!还不是为了弥补你的不足,你比木头人还沉默呢!」瞧她的表情,好像多麽充满着伟大的牺牲奉献情操似的。「事实上人人都知道我本性是温柔尔雅的。」

    远处似乎传来有人跌下马的声音,连树上的鸟儿都不捧场地怪叫两声,然後飞走;由此可知道韩弄潮这句结论有多麽教人无法同!

    「温柔?尔雅?」管又寒慢吞吞且不可思议地吐出这几个字,一时之间沉稳平板的性子被促狭给取代了,斜睨着她问:「何时介绍我认识这麽一位姑娘?我好奇得很。」

    「你少怪腔怪调地损我,哪天若你见到我娘就知道了,他非常的温柔、美丽、善良,而且雅致,既然我娘她有那种倾人国城的气韵,我是她女儿,当然也会有,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弄潮不甚开心地宣告。真不给面子,这麽地揶揄她,不过……嘻,总算逗得他开口了,代表他的「气」已发挥得差不多了,警报解除,太好了。

    管又寒对自己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只好一如以往的沉默,反正那丫头聒噪得很,不会介意他是否愿意开口回应。

    「咱们现在是去哪儿呢?不是要去看那块石碑上的暗示?」因为马儿的脚程转往更偏僻的羊肠小径而去,似乎不是要去山顶看石碑,弄潮有些不明白追问着。

    「采药草。」他只肯告知这叁个字。

    弄潮对他的背影扮个鬼脸,心中疑惑他怎麽没有好奇心呢?即使无心於宝物,至少也会想看看人家留下的只是有什麽深奥的题意才是呀!他真是怪人,完全与常人的行事不同。如果他这麽热中於医事,怎麽看起来仍是不怎麽高明的样子?也许是天资鲁钝无比吧!否则怎麽没看过他去替人治病?唉,可怜的男人,以後当她的夫君,她得努力动脑筋赚钱才是;没关系,凭她的聪明才智,不怕饿死的。

    正在冥想得很得意时,全然不觉四周鸟儿鼓噪的振翅,不安的气息在弥漫着。只当白鸟正在拍手欢迎她,才正想开口吹出一串鸟哨,却冷不防让前方的管又寒以迅雷之姿扑身而至;才那麽一眨眼,她被他凌空抱到一棵树上安置,而原本弄潮置身的地方,离马被上方仅一寸,射来一枝弓箭,没入了草丛中,依稀听到草地中有一声负伤的嘶吼。

    弄潮终於看明白了,那些没长眼的剑是追随某只已负伤的动物而来,因来自箭矢射来的方向,她看到零落的血迹,延伸到她树林下方的草丛便隐没了,可见那动物再也无力脱逃;而那猎人也料准了,拉了弓箭就拼命地射过来,除了刚才那只差点使她香消玉殒的弓箭外,尚有数枝更是零星飞来。

    管又寒在树上安置好她之後,便去追那两批受惊吓的马儿了,有他那匹已通灵性的大红毛在,不会跑太远的。即使他交代她不可下来,但是教她别下来,那可不行了;她没理由吃这种亏的。

    轻巧地滑下来,她不急着找发箭的人,想看看是什麽负伤的动物。

    「哎呀!」

    蓦然左手被传来一阵痛楚,弄潮白玉小手上出现了叁道血痕,实在是她大意了,因为负伤的动物在绝望时攻击性是最强的,她怎麽忘了呢?暂时不管手痛,她忙要看是什麽东西,这一看,可讶异了!

    哇……是头幼狼!她这辈子从没看过金毛的幼狼。此时那只金毛幼狼的额头正中央延伸到双眼之间有一道破碎的血痕,但最致命的,还是那只由颈背贯穿到前胸的箭;失血过多,使得小狼体力不支地摇摇欲坠,但那一双防备的灰黑眼眸,却强悍得令人心折。

    「很痛吧?我看看,好不好?」弄潮跪坐着,友善地伸出她的手,小心地接近它。

    幼狼示威地低吼,更往後退。

    「你怎麽可以不识好歹?我是善良的人呢!」弄潮也爬近它,叉腰质问着,然後什麽也不管地一把搂住了小幼狼。「别动呀!我替你抹药,你还小,还不足以当猎物,没有人能剥夺你成长的权利,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真是笨得可以,怎麽能自己出来玩呢?你有长得少见俊俏,金毛更是价值连城,呆子也知道出门要有爹娘陪。」叨叨絮絮地念着,手下可没有迟疑,简单的抹药她是会的,但箭矢造成的可能是内伤,她可不行了,得找管又寒来。她不敢轻易拔掉箭矢,只能洗净幼狼的前额,抹上伤药,这才讶异地发现金毛幼狼的前额有一撮不驯的油亮黑毛,真是罕见又珍贵!

    才兀自叨念,草堆外边传来数匹马蹄声,往她这一方面而来。如果弄潮一时之间无法得知是谁,也会在小幼狼不安且愤怒的挣扎中明白是那票伤了幼狼的猎人。一把火烧得她好旺!

    「不怕!弄潮姊姊替你出气。」

    很快地,弄潮的藏身处给人发现了,一个男子往後方吆喝着:「大小姐,猎物在此,有人偷了你的猎物。」

    偷?全天下有她这麽美丽的小偷吗?她踢了一颗石子,正巧打中那人的下巴,就见那出言不当的人,捧着下巴以及咬疼的舌头死瞪着她。

    「大胆!敢偷我猎物在先,又伤我仆人在後!你这村姑好大的胆子!」

    夹着一身湖绿的狩猎装,以及怒喝娇叱声,一个端丽女子手持鞭子跳下马来,落再弄潮五步远的地方。眉宇间闪着娇气,可见声来养尊处优,是个千金大小姐哩。

    哼!输我!

    在短暂的互相打量中,弄潮再次肯定自己的美丽真是天下少见;虽然对方衣着服饰考究,但是美丽足以抵得过一切。

    不过,可能人家不是那麽认为的,因为那女子以更不屑、更俱傲的口气道:「丑丫头,把金狼还给我,我可以饶你不死。」

    喝!好大的口气!弄潮嗤笑:「疯婆子,要乱吠请回家再吠,免得风大,闪了舌头。」

    「你敢占我的猎物为己有?」绿衣美人脸色霎时难看至极,手中扬起鞭子,决定要给她好看。

    「是我捡到的,是我包扎的,当然是我的。」

    「你……你……尚东,你抓住她,我要抽她十鞭,做为不敬我的下场。」美人娇叱地支使她右後方始终像座大山似的男子。

    那位名叫尚东的年轻男子立即向她走来,不过那一脸和平,看来是一票人中稍稍讲理的人。

    「姑娘,这金狼确实是我家小姐所猎得,可否行个方便奉还?」

    「不可。」弄潮的口气也斯文了许多,但依然没有妥协的表情;反而说起教来了:「你们也太没道德了,不去捕杀那些大虎大山猪什麽的,偏找小东西下手!要知道,虽然人人有打猎的自由,但是专打幼小动物未免太胜之不武了?有本事,去打那些大得足以与人对抗的猎物,我说你们家小姐心肠邪恶、歹毒得举世少见……哗!」猛地往後一闪,躲过了火辣的一鞭,她当然早知道那大小姐不会放过她,可是她偏要气死她:「哇!母老虎出现了,还是穿着绿衣服的。」

    「你……找死!尚东,你走开!」

    五六鞭挥下来,没有打着弄潮的原因可不是因为弄潮武力高强,而是那个大个子一心想化解这场干戈,气得那位美人泼妇差点连他也打在一块!在一声娇叫後,终於闪过那位叫尚东的男子,火辣的一鞭扬来,正欲甩中韩弄潮的花容月貌——「又寒救我!」完了,完了,玩完了,弄潮直觉地背过身,护住自己的脸与怀中的金毛狼。

    但,分秒没差的,像是她喊了魔法指令似的才喊完,时间拿捏得精准,原本欲落在弄潮身上的皮鞭,被一只暗器打中,不仅皮鞭折成两段,那暗器的力道也将娇弱的绿衣美人震得往後倒入尚东怀中。

    而那「暗器」,居然是一片竹叶!

    尚东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功力能深到草木皆可伤人,武林间几乎数不出几位了,他连忙道:「何方前辈高人,在下为慕容世家总护院尚东,若有得罪之处请出面指教!」

    「好大的胆子,是谁袭击我?我慕容芊芊定不干休……」绿衣美人跳起身子大吼,连手下也捉不住她。

    他们等着这位高人,但,有叁条人影由叁方面欺近这片小天地,倒也很难看出谁才是方才出手打断鞭子的「高手」了。

    牵着两匹马,缓缓走过来的是管又寒;一袭平凡素的儒衫,以及马背上的木箱,看来就是一副文人书生模样。看不出有丝毫高手的架势,但那一张冷峻卓绝的面孔,可是丰神俊朗地让人失色。

    「又寒哥哥,他们一票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眼见靠山来了,弄潮理所当然地依偎到心上人怀中娇嗔一番了。如果可能,让他觉得她倍受欺凌以博得怜惜是不错的计策。

    但两声不识相的嗤笑搓破了韩弄潮扮柔弱的把戏。声音来自树上。

    「我说醒之,这从头到尾,是谁欺负谁呢?」清亮的男中音懒懒地扬起。

    「嗯,虽然看起来绿衣疯丫头是人多势众,但是似乎是咱们小弄潮欺负人家比较多喔!」另一个较为低沉的声音接着应和,充满着逗弄。

    此时弄潮的表情可真是创天地仅见的花容失色,再也不敢贪恋管又寒怀抱的舒适温暖,以轻功高手也自叹弗如的速度攀上马背,看来是准备开溜的样子。踢了下马腹,她的爱马不负所托地立即朝平稳的方向奔驰而去;而她一手持绳,一手抱着小金狼,正常人都轻易可以看得出来,她随时有跌断她那美丽脖子之虞,所以管又寒也立即上马跟去,暂时抛下对那乍然出现的两位陌生美男子的疑惑,以及一票企图伤害弄潮的人——「尚东,快追去,那臭丫头……」慕容芊芊在楞了一会後,气急败坏地下命令。

    但,那两位平空出现的美男子们可不准备顺他们的心意。虽然方才这娇千金没有真正打着弄潮,但他们仍是得讨回公道的,谁叫他们是奉命保护妹妹而下山的呢?虽然弄潮儿一直在口头上占上风,但是这个功夫底子不错的小妞,挥手欲痛打完全不识武功的小女子就是不对。要不是那一片竹叶打断了鞭子,他们那宝贝美丽、全身上下连毛细孔也看不见的完美无暇妹子,就要带着一条丑陋的鞭痕过一生了!而前提是,他们两人也得提头回山上去见他们各自的爹,并且被大卸八块。

    韩观月啧啧有声地跳落在慕容芊芊身前,有意无意地阻挡了她的去路,而朱醒之更是挡住了一票家丁。

    「长的堪堪可称为清秀,但那性子可差透了,对不对?兄弟?」

    「更差的是出手去打一个只懂一点点逃命轻功的弱小女子!几时江湖上出了这麽一号泼辣货?」朱醒之与韩观月的默契可是好得不得了。

    慕容芊芊原本讶异於眼前两名俊逸男子的容貌,芳心是情窦初开地「碰」

    了一下!在江湖上见识了不少世家子弟,其中更不乏俊朗斯文的,却没一位比得上今日突然跳出来的叁名各有特色的男子,已走掉的那一位看来二十六、七岁,那股沉稳冷硬的气息,是外型冷淡的面孔所掩不住的;五官似刀雕出来的线条分明,那种冷绝的气势,举世少见,目空一切的表情似乎写着:「人不惹我,我不惹人,任何事皆无关於我。」让人看了又惊又防备,却也使人想一再探索。

    至於眼前这两位,一个斯文俊美得比女人更出色,面如冠玉、貌比潘安,二十出头的年纪,待更成长些时日,必然会迷死天下女子了;而另一个看来似乎又更年轻一些,体型较为高壮,全身上下是粗犷豪迈的北方男而气息,浓眉大眼,有着爱笑的唇涡。

    就因为少女情怀作祟,使她一时忡怔,可是他人的讽刺又马上使她的芳心幻灭,又羞又怒地死瞪着眼前两名年轻男子:「你们是谁?好大的胆子!不知我慕容世家的厉害吗?」

    韩观月收起笑脸:「原来是打算仗势欺人了,慕容姑娘,你可知方才姑娘你的无的放矢几乎使那位小姑娘命丧九泉?慕容世家如何的有权有势,在王法下,杀人仍是要偿命的,是不是?」要不是管又寒抓他老妹闪的快,弄潮儿大概已被钉在树上当风乾肉了,那情况想起来真是由脚底板冷到头顶的寒。

    要是平时,慕容芊芊会有一点点愧疚的,但今日,在受够那个丫头的气之後,她根本起不了半丝悔悟,怒道:「那是她该死!惹到我慕容芊芊的人都该死,她活该——呀!」

    一巴掌轰上了她的细嫩粉颊,让她跌入了尚东的怀中。

    有人打她!居然有人敢打她?

    朱醒之拍了拍手,像碰了他多脏似的!「我,朱醒之!要报仇,尽管冲着我来。」

    「可恶!」几个家丁护主心切地冲上来。

    但不久,全被扫平在地上,韩观月跃上马背,潇地报上姓名:「我,韩观月。」

    兄弟策马而去,直到离的够远了,听不到那千金小姐的叫嚣後,才停了下来。

    「我打了女人。」朱醒之看着自己的左手,表情很复杂,活到十九岁,第一次打女人;再一时快意,并且对方也欠打的情况下,他打了人。应该是没有错的,但良心却选择挞伐他。

    韩观月拍拍他:「原本我也想做的,我们的定力还没好到可以不计较有人欺负咱们的小妹。」

    「是呀!只要想到那丫头差点没命……」他握紧拳头。

    「没事的!只少,我们知道了打女人的滋味并不好……」

    「糟透了。」他打断。

    「是的,所以我们绝对不会再犯!不管那女人多麽地罪该万死。」韩观月又安抚了下:「而且我知道你并没有施力,那女孩会大哭是因为羞怒交加。」

    想这麽恼人的问题,实在让人开心不起来,而他们仍在成长中,尚不懂得压抑自己的喜怒,所以——一如他们各自的爹所言:有待磨练!

    於是他们选择聊其他的。

    「那个管又寒——看来是被小弄潮缠上了!」朱醒之的口气充满怜悯。

    韩观月忍不祝促狭的笑意:「唔……身为兄长的我们,理论上应当担心她贞洁蒙尘的问题,并且会拿刀逼他立即对弄潮负责任,可是……我真的可怜会让她看上的男人,因为那代表着一辈子的鸡犬不宁!而且,我相信在未来,在那男人还不明所以之时,他已经被骗入洞房了。他总有一点会明白,他伟大得扛下了一件灾难。哦!我可怜他。」

    两个男孩爆出大笑,久久不绝。

    「我说,那弄潮儿可真会挑,挑了个身藏不露的高手。」

    「是呀,她一向走运。」

    在充满宠溺的语气中,韩观月下了个总结:「我们终於可以把担心她的责任卸下了。」

    这个男人有点酷

    4

    要死了,要死了!这下才叫玩完了。

    哥哥们怎麽可能下山呢?又怎麽可能找到她呢?老天爷,要不是她逃得快,早被抓住了。

    策马奔入另一处山林内,韩弄潮将小金狼交予管又寒疗伤,自己则找了个平坦的地方绕圈圈,想着今後要如何躲过兄长们追踪的方法;她可不要被拎着衣领回山上受罚。天知道她那雄壮威武的爹爹平常是很宠她没错,但一但他气起来,她就有苦头吃了,连最偏袒她的朱叔叔、朱婶婶也救不了她。

    父亲韩霄对她的要求不多,只有叁点:一是不可惹母亲伤心;二是不可以在没人保护的情况下,离开家门一里之外;叁是不可以常常欺负两位哥哥。

    对於以上叁点,她只违背过一次,在五岁那年去戏水——那时他们住在海边,而差点被海浪卷走,惹得母亲伤心落泪。

    别说处罚了,光看到父亲那张铁青一如地狱使者的严厉面孔,就吓得当时五岁的她足足有半年看到父亲就大哭。然後往後五年,她被罚抄书——抄完一屋子的书,并且天天背诵一首艰涩的古诗来娱乐大家。

    从那一次惨痛的经验得知,她绝对不可惹怒她亲爱的爹爹。可想而知,这回,如果她当真被拎回去,那下场简直不敢想像!如今只有取得童笑生的遗物来将功赎罪,她才可能不会死得太惨了,所以此刻她绝对不能回去。她可不想再看到父亲盛怒时的容颜,以及抄书。尤其家中的藏书正以加倍的成长速度填满叁大屋子,目前正往第四间大书房努力中,光用看的就傻眼了,若要教她抄,她会抄到进坟墓了还没得休息。

    打了个冷颤,要躲开哥哥们的决心更强了。

    「弄潮,你的小宠物。」管又寒找到她,研视着她一脸的惊惶。

    弄潮抱过已熟睡的金毛狼,看到伤口被完美的缝合着,笑道:「它会没事,对不对?」

    「它属於这片森林。」

    「我知道,尤其它这麽罕见,一但抱下山去,肯定会遭人觊觎,我们应当放开它;可是它好小,没有自保的能力,若再被人发现——」

    「你不会是想找它的巢穴吧?」管又寒语气是不同的。幼狼没有攻击性,可是成狼却是危险且嗜血的。

    弄潮咬着下唇,很撒娇地睇凝他:「那,我们今晚在此过夜,待幼狼有体力行走,再放它自己回去找同类如何?」

    「夜晚会有各种野兽——」

    「但我有你。」弄潮跳近他身边,用力亲了下他的脸颊;趁他呆楞时,自行决定:「就这麽说定了。」

    ※※※※

    「那两个男子是谁?」

    终於,管又寒还是问了。一度,弄潮还希望他得了短暂的老年痴呆症,忘了有那麽一回事。

    「谁?当时我吓坏了没有看到——」

    「弄潮。」他打断她装傻朦混的企图。

    此时,他们升着一堆火,吃着乾粮,决定在山林中过一夜,就着满天星斗。这表示弄潮成功地说服他留下来过夜,但并不代表他是可以任她玩弄於手掌间的。

    他心软於她的善良,震动於她的热情,所以留了下来,因为他的确可以应付所有突发状况,但也只有这样而已,没有更多的了;她的小把戏他全看在眼内,容不得她混过去。

    好吧!反正说谎是很不好的,坦白招了比较快:「他们是我的兄长。」

    「为何逃?」

    「呆瓜也知道要逃,他们是奉命下来抓我的,被他们抓到了那还得了?

    除非能得到可以医治我娘娘的药材,否则我不会回去了。」她轻抚怀中的金毛狼,为它吃鱼。这小东西终於肯定了她的善意,不再张牙武爪了。

    「你吓到了吗?」他问的是她险些被鞭子抽花的事。

    她趁机把身子偎到他怀中,细声道:「江湖人都好凶又好没理,难怪我爹爹一直交代不要涉入江湖,是不是所有女子在步入江湖中後,都会那般蛮横呢?还欺负我没有武功呢!」

    「也是有好人的。」管又寒本想扶正她,但她却越粘越紧,渐渐地,他又被她攻占了一成,不再推开她;呼吸中,盈满她少女的馨香,他竟有些恍惚了。

    「对呀!你就是好人,只属於我的好人。要是没有遇到你,我一定饿死在路上!下山後我才知道,吃住都得花好多钱呢,而且你又替我买来方便出门的衣服。」挥着衣袖,对身上不男不女的装束很满意。虽然掩了几分她的美丽,但那是无所谓的,可以防止色狼。而且她也打算把一切的美好,只呈现在他眼前。

    他静静地听着、看着,火光下,她美丽无暇的面孔映出了金黄的色泽,黑水晶似的双眸闪动温柔的流光。在她说话时,生灵活现的表情最动人,直直地拨入他心中深藏的那条情弦;而她那头青丝,柔柔地被晚风吹拂着,似有若无地拂过他脸颊身前,一如她情丝的缠绕,一圈圈、一丝丝,无声无息地引入他感官中,攻城掠地。

    他不是不明白的,却无力阻止。

    伸手顺着她散落的发丝,掬取她俏丽的娇颜,眼光不自觉地追随她生动的面孔,闪着深藏的灼灼;在这仲夏时分,在满天星斗的夜晚,她化成夜的女神,一寸一寸地入侵他的心,蛊惑着他不曾为谁开启的心扉。他沉默着,领受心头的悸动。

    弄潮可看不出他的悸动,只一味地唱独角戏,一如以往每一天的自说自话,也暗自窃喜可以偷偷偎着他。

    「你想,会是什麽样的狼才生得出如此奇特的金毛狼?全身金黄犹如金子雕出来也似,而额前这一撮黑毛最性格了,看得出来长大後,必是狼中之王,哇!也许我们救的是一只狼王子咧。我爹爹说,野狼是最忠实於婚姻的动物,不会叁妻四妾,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知是否是弄潮幻想过度,居然觉得金毛狼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灵性,好像知道她在说什麽,也十分同意似的,甚至看起来像是在笑。

    「耶?又寒哥,小金狼在笑。」她抱高金毛狼,要给他看。

    管又寒忍不住为她的天真笑了出来,没有出声,也来不及隐藏,给弄潮看个正着,她讶异地盯着他面孔,哇!他……他笑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她呆呆地脱口而出。

    他不自觉地与她眼波交缠,某种很特别的情愫浮现在四周的空气中,带着让人恍然若醉的迷惑力量。久久,在他不受控制的手几乎要抚上她白皙无暇的面孔上时,突然一声「哈啾」打破了所有激情的迷雾;管又寒立即收回了手,与她各自别开了双眼。

    那声杀风景的喷嚏,不是来自他,也不是来自她,而是那只睁着无辜双眸,好奇看着他们的小金狼。其实它也是很无辜的,原本看得正兴致勃勃,哪知弄潮的长发正好拂过它鼻端,让它「哈啾」了下。

    要不是他们太沉浸在自己的激越中,忙着平复自己的羞赧,一定会发现小金狼的声音已几近人类的频率。但,他们没发现。

    弄潮甚至对它扮了个鬼脸,气它杀风景,她以为他会……什麽呢?她有些明白,有些期待——期待他会像爹爹在四下无人时对娘娘所做的种种亲爱呵疼。

    太可恶了……她又做了个大鬼脸。而小金狼用更无辜的表情看她,似乎声明了它什麽也没做,哼!才怪。

    管又寒看看天色,今夜是满月,已接近子时了,他起身到马鞍中取出毛毯与布垫,铺了两块布垫,隔着火堆。

    摊开一块毛毯时,他道:「过来。」

    她乖乖地抱小金狼过去,躺在布垫上头,让他可以为她盖上毛毯。难得有说不出话的时候,她相信他看不到她脸红,却怀疑自己如擂鼓的心跳早已出卖了她的羞怯。

    替她安顿好後,,他走回火堆的另一边,加了几块木头,也躺下了。

    「如果我们现在放小金狼走,它的伤不碍事了吧?」她小声地问着。

    「嗯。」

    弄潮趴身问着小金狼:「你要不要回去找爹娘了?」

    小金狼歪着头看她,突来的一抹狡黠闪入它眼中;它跳近她,伸出舌头偷了弄潮一个吻。

    「哇呀!可恶……」弄潮跳了起来,忙以双手去擦嘴。太可恶了,居然敢偷去她纯纯的初吻,虽然它只是淘气地舔了一下下,不算是个吻,但,她不会放过它的!居然敢碰她准备留给管又寒的贵重物品——咦,它咧?

    就见小金狼已被另一个杀气腾腾的男子给拎住了颈背,准备遭人毒手千刀万剐了!

    「管大哥,不要伤害它!」她连忙从他手中救下小金狼,但那金毛小色狼居然不肯安分待在她怀中,它那颗色头正磨蹭着她的香颈,看情形也不会放过她柔软的胸部。

    看到管又寒双眸闪出杀意,她急忙将它丢入毛毯中,以防小色狼尚未长成大色狼就身首异处。

    正要抬头向他解释,却早已被一双铁臂重重地索入一具坚实的胸膛中,两片灼烫的唇烙印上了她粉嫩的樱唇,狂炽地蹂躏她精致的唇瓣。

    「我的……明白吗?只有我能碰!我的!」他的心跳得好急、好猛。

    在他的气息中,她觉得自己在死亡与烈焰中摆汤,那是一种新奇且狂猛的感受,紧紧地,被一个男子搂住,两颗心贴合得几乎揉在一起了。

    她还活着吗?还有气息吗?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全身热得快融化了,哦……老天,他在吻她,以一种烈火狂焰的姿态吻了她,这个冷硬如冰的酷男人?她觉得自己一定死掉了,因为感觉美好得像羽化成仙,正在飘浮。

    伸出双臂,她用力地搂紧他颈项,怕会坠下去……哦,她喜欢这种飞升的感觉,即使会被燃烧殆尽……

    与他吻她相同的突如其来,他也很快地放开她,以复杂的眼神与她交会,最後,他又俯下头来,捧着她嫣红的脸蛋,伸出舌头,细细地绘着她小巧的唇缘,直到她红艳的唇全染上他的痕迹与气息,才低低地吐出两个字:「我的。」

    弄潮犹虚弱地站不住,跌入他怀中,要不是他抱住她,她一定会跌坐在地上。

    「哦……我的老天……」没有人告诉她……会领受到这麽狂猛的情潮,只因一个吻,一个拥抱……他……不是寒冰,他根本就是座特大号的火山……

    「弄潮?」他渐渐冷静,低唤着她。

    「嗯?」她羞得不敢抬头。

    「抱歉,我逾越了。」她不该被这麽粗鲁的对待。

    她连

    transferinterrupted!

    ㄕa吻她,那可怎麽办?

    「我很喜欢呀!你不可以吻一次就算了,你要对我负责!」

    轻轻地,他笑了出声,以鼻尖戏弄着她的,突然有了逗她的心情:「喜欢?是吗?」

    她沉迷在他的笑容中。

    「嗯,你身上有香香的青草味,我喜欢;你笑起来好好看,我喜欢;你……吻我时,像在我身上放了一把火,我也喜欢……我终於知道为什麽爹爹老爱搂娘娘到无人的地方亲吻了,感觉真好。」

    「看来你是跟定我了。」

    「你早该知道了,不是吗?」

    才想要好好的情话绵绵一番,小金狼却不识相地咬着她衣摆下方,要引起她注意,她横眉竖眼地瞪下去;而管又寒也记起了这家伙轻薄了他的女人珍贵的唇。但也因为它,爆发了他辛苦隐藏的情愫,才知道,他是如此渴望她,连他自己也下了一跳。

    「你少得意,小色狼!」弄潮蹲下来,以茶壶的架势指责着:「居然敢偷本姑娘要献给心上人的吻,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是吗?那恐怕是我们夫妇俩教子无方了。」

    突兀地,在他们身後,无声无息地走出两个人,直到甜美的声音传来,他们才知道外人介入了他们的周遭,而连管又寒也无从察觉!

    当下,他将弄潮拉到身後,才转身面对来人!

    那是一对男女,一对笔墨难以形容其卓绝美貌的男女。男的一身金色装束、金发、灰眼,无匹的气势犹如一位权倾一时的霸主;而女的,一身白衣胜雪、漆黑的发、碧绿的眼,出色的五官看来犹如塞外的美人,那种不沾尘世的美丽是飘逸的。

    不待他们回神,更大的惊异又一桩。小金狼在一声低呼後,跳入那白衣美女怀中。

    「不听话的孩子,吃苦了吧?」白衣美女轻轻地、不舍地拍打了一下。

    而那金发男子则板起了面孔,就见他伸出右手,置於小金狼头上,然後那只奇异的右手渐渐地发出金光,光束渐渐扩大到圈住金毛狼。

    霎时金光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管又寒背身搂住弄潮,地唤:「闭上眼。」

    那金光会伤及眼睛。

    待金光消褪,弄潮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立即大叫了出来!哪里还有小金狼的身影?此时依偎在白一美人怀中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长相雷同於那金发男子,但额前有一撮头发是黑色的,而眉宇间的那道伤口,以及被包扎好的右肩胛,使得弄潮不得不信那小男孩正是刚才那只小金狼。

    此时那双灰色的大眼正骨碌碌、顽皮地看着他们。

    「你……你们……」天哪,他们……他们是什麽东西呀?

    金发男子抱拳:「在下殷祈,感谢两位搭救了犬子,若非两位,恐怕今夜我夫妇俩找到的会是犬子的首。」

    「不客气。」管又寒冷淡且防备地回应。

    弄潮在震惊过後,开始发挥了一箩筐的好奇心:「你们是打哪来的呀?长得与我们不同外,还可以变来变去?好好哦!小金狼,你是存心亲我的是不是?」

    「犬子名叫殷佑,妾身名为白若棠,真的太感谢你们了。我们来自另外一个结界的次元,只有在满月时,才能来到人界,犬子在一个月前趁我俩夫妇不注意时,逃出来玩,虽然可以算出他身处的地点,却无法对他施以援手,因为只有月圆才能使用法力打开通往人界的门。佑儿,你太令人生气了!」说到最後,白衣美女低首斥责着儿子。

    虽然不是很懂白若棠所解释的,但弄潮至少知道他们是另一种有法力的人:「你们那边好玩吗?可不可以教我法力?」

    「弄潮。」管又寒一手勾回了她。

    金发男子与妻子对看了眼,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牌,递给管又寒:「这是我狼族的令牌。为了感谢你俩救了犬子一命,他日若有需要在下效劳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需要。」管又寒不愿接受如此贵重的东西。

    「但,那你的誓言,不是吗?」男子睿智的眼中,闪过一道金芒。

    管又寒心中一震!他怎麽会知道?

    「会再见的。」男子意味深长的说完,将令牌施法移到管又寒手中,便扶着妻儿,幻化成一道金光,消失於夜色中——

    ※※※※

    「夫君,你把「狼王令」交予一个凡人,这不太好吧?如果,那「狼王令」落入狐族手中或是……」在穿越人界、狼界通道时,白若棠低声问着。她怀中的儿子已然沉睡。

    「王妃,不会有事的,我们与他们的缘,怕是牵扯不清了。」狼王殷祈低头看儿子,微微地笑了。

    白若棠不明白地看丈夫:「是吗?」

    「你掐指算算,不就明白了?」

    白若棠立即伸出右手,闭上眼算着,不一会,她讶异地瞪着儿子,又看向丈夫:「真的吗?就佑儿的,是他未来的……」

    「嘘——」殷祈点住爱妻的红唇,有些顽皮地眨眨眼:「佛曰不可说。」

    「呀!我已经在期待二十年後的故事了。」她依偎入丈夫怀中,无比喜悦地说着。

    ※※※※

    是真的吗?昨天那些事情是真正发生的吗?还是南柯梦一场?她救了小金狼,然後管又寒吻了她?再来是两个俊美得如仙风道骨般的夫妻从金光中出现与消失,而小金狼居然可以变成人形,而且还是个俊美的五、六岁小孩儿?

    这些奇遇说出去,只怕人家会当她中邪哩。

    在清晨的虫鸣鸟啾声中,她伸着懒腰起身,一时之间还不是很清醒地发呆着,任随眼光追随着正在打理早膳,并且收拾毛毯的管又寒身上。

    他吻了她!

    蓦地,这个想法钻入了她知觉中,一股羞答答的红潮不客气地进占她白玉无暇的脸蛋,她低呼一声,捂住了脸,任由躁热的血液在全身行走沸腾。

    虽然她向来热情奔放,勇往直前,但仍是会有害羞的时候呀!羞的,不是自己昨日举措的大胆,而是她没料到两唇相亲,相儒以沫的感觉是那般火辣辣的惊悚人心,几乎将她狂烧殆尽,那种初识的欢愉滚烫烫地让她泛着红晕,羞哪!

    对於那具男性宽广的胸膛,以及如铁铸成的有力双臂,真的使她晕头转向了!原来男女之间的差别竟是那般迥异,以前看哥哥们都不会有那种感觉——不过,话说回来,哥哥们了不起只能算是初步入成年的少年,尚见不到一丝丝成熟的威武气概,身心都有待琢磨;自幼家境虽然算不上锦衣玉食,但一向是不匮乏的,而且最重要的还有双亲与其他亲友们的呵疼备至,幸福得不得了,要成长到如管又寒那般被岁月淬砺出的气质,是挺难的。

    他——是否有一段辛酸的过去?弄潮呆呆地看着他,连管又寒已坐在她身前与她对视也无所觉,不过那双毛毛的小手可是很「自动自发」地「毛」上了他被岁月风尘雕琢出的沧桑面容。

    生活幸福的人不会长成冷漠的性格,尤其他是那般刻意藏匿着他狂烈的热情;出身良好的男子更不会有这麽一张尝尽冷暖後,渐渐疏离尘世的表情。这麽一个英俊的男人,吸引人的,不是他的俊朗与否,而是那股旁人不会有的冷淡;这冷淡是来自更多的沧桑所汇聚而成的。

    对人群冷淡以对,对世情俗利淡泊处之。

    但是,冷淡无感的面孔後,却是一种撼动变成狂涛巨浪汹涌而出的热情……那才是他,真正的他,也是专属於她所有的他!

    他很俊。她的小手划着他的眉形,然後捧住他的双颊,深深看着。很好看的一张面孔,但是比不上哥哥的好看,而那个慕容飞云和韩震须也是长得很出色的男子,虽说好面貌的人世间很多,但没有人可以像他,所以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来吸引她的芳心了。

    「摸够了吗?」管又寒不得不问,这小妮子的眼神没有焦距,他怀疑她是否知道她在做什麽。

    「啊?」弄潮应着,终於知道自己正在吃他豆腐。奇怪,刚才她的双手明明捂在脸上遮羞的呀,何时自己跑到他脸上去造反啦?不过,既然摸了,就趁机摸个够!她跪坐起身,比较好奇的是他下巴新冒出来的青髭。

    「弄潮,现在是白天。」他只好抓下她双手,他们之间,总要有一个是理智的,这丫头并不明白道德规范的种种禁忌。他可以任人批评,但她不行,她不应承受任何对她不公平的批判。

    「哦,对了,我们有正事要芒,对不对?」

    「不,我要说的是在人群中、在白天,你不可以任意有逾越的举止。」

    弄潮不甚明白地看着他:「你不喜欢?还是别人规定的?」

    「你是个未出阁的闺女,随便一句流言便足以造成你的伤害,我不允许。」

    「如果这个时候硬要讲世俗规范,那我俩一个月来同吃同行又同睡,我早该被称为淫妇了。」他的标准还真是令人拿捏不住尺寸。

    他叹了口气:「即使是夫妻也不会在众人眼前有亲密的举动吧?」

    弄潮抗议:「那我们以後要拥抱、要亲吻,是不是也得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再找一座山去爬才行?」

    「弄潮,昨夜是我的错,我不该在未娶你过门就逾越,今後我会克制我自己。」

    要命!发生了什麽事?怎麽一下子她的又寒哥哥要与她划清界线呢?看情形他好像准备娶她的样子,可是这会儿再来考虑道德尺度未免有些诡异,她引用了她爹常说的一句话:「活在别人眼光中寻求自身的价值是呆子的行为!又寒哥哥,你真的打算在娶我之前都不亲我吗?不要啦,了不起我们要亲热找没人看到的地方就行了嘛,我答应在人多的时候绝对离你叁以上来避嫌,可以吗?」

    「我这是在保护你。」他轻声说着,在面对她完全不解并且不同的俏脸蛋,也说不出其它的了,所以领她吃完早膳,收拾东西,便一同采药草去了。

    她不会明白的,在昨夜那般引出他的狂炙後,他深深明白自己的定力没有自以为中的强。一旦再有更亲的接触,难保他会发乎情、止乎理,反而可能无法抑制地对她做出伤害的事,他不能那样做。

    另一方面,他更震撼於自己的激烈……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心如止水的,但那小丫头却引发出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有的热情,这一点,他也得小心深藏抑制了。

    谁在乎古人怎麽看,怎麽去评断对错,他对她的要求,不是为了迎合世人规范,而是自我的问心无愧。她纯真的热情,不该被丑化成不贞、淫荡,他得负起护卫她贞节的责任,因为——弄潮将会是他的妻。

    缓缓地,管又寒平静的心湖为那名词泛起了温柔的涟漪。是的,她将会是他守护一生的妻。

    一切的情况都不同了!在经历昨夜的转变之後。

    ※※※※

    在傍晚时刻,弄潮终於看到了那座吸引众多武林人士来朝山的「大」石碑。

    还以唯有什麽奇特的咧,看完之後简直失望透顶。害她为了可以早点来看,一整天拼命陪管又寒采药草,还让某些锐利的野草割伤了指头,才终於引发出管又寒的好心,愿意带她来凑热闹。不料,只不过是座年久失修,几近倾的破石头而已。半人高,呈灰黑色,与路边任何一块破石头没两样,搞不好轻轻一捏就化为一摊砂石了。

    唯一有看头的是石碑方圆一里内,围满了人潮,甚至有人在此搭了帐蓬,看来有长期奋斗的打算,所以四处传来野炊的香味也不足为奇了。

    还有一些小贩穿梭期间,吆喝着东西叫卖。不知情的人外地人还道此县风俗特异,市集居然是在山上。

    买来一包炒栗子,弄潮慢条斯理地跟着管又寒接近那块此时身价百倍的石碑。

    石碑上也只有几个快被风化掉的字,看得出来是写着:管鸣峰,为万林县之巅。

    弄潮百分之百肯定这几个字并不是童笑生留下来的,以那种风化的程度,不是唐朝,也会是宋朝年间,几百年下来才会有如此破败的成绩。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块石子实在没有理由会是童笑生指定的第一道谜题,真是没半点引人注目的地方,会有什麽解释才是怪事。要弄潮猜,她宁愿相信是那老顽童的另一项捉弄,没有其它特别的指示。

    特地看向管又寒,但他依然一脸的无波无绪,不过,眉宇间却略显阴沉。

    「怎麽了?」她轻扯他衣袖问着。

    「没事,咱们下山。」

    看来他们的思想一致,都觉得没有什麽好看的。弄潮点头,一手紧紧抓住他衣袖,虽说人潮已少了许多,但是这片山顶至少仍有二、叁千人在此观望不去;要是她不抓紧一点,只怕稍稍不注意,他们就各分东西了。尤其天色昏暗,很容易跌跤的。

    在踉跄了一下後,管又寒终於稍稍撇去世俗规范那一套,伸出手牢牢地扶住她肩头,也领头寻着平坦的地面走。弄潮开心地剥着炒栗子,直要他吃。但看来管又寒是不吃零嘴的,她逗了他好久,他都不可开口,只好无趣地往自己樱桃小口丢去。

    「好个厚颜的女人,简直丢尽咱们女人的脸。」一声冷冷不屑的批评,刺耳地由右方传来,声音是刻意拔高的老母鸡下蛋声。尖刻得很——嗯——创意。

    弄潮俏脸别了过去,可不知道原来来此看大石碑的人也会有特别的兴致去看他人谈情说爱,真是不礼貌,还敢大放厥词呢!

    那是一票穿着像粽子似的紧密的女人,约莫二十到四时出头的年纪都有,本相是不恶的,但一丝不的高髻,灰沉色调的服饰,以及被浆过似的表情面孔,实在只有「刻板」两字足以形容之。十来人,每味女子皆有佩剑,看来生活不是很宽裕,脸上净是风霜残痕。

    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侠女」吗?又一次,弄潮非常能体会爹爹告诫的苦心。当个捞什子侠女实在没有什麽风光的扮相,简直可以说是落魄了。

    一个人落魄不打紧,但去批判他人表现出尖刻,可就是她们的不对了!

    爹爹说,最丑的女人不是鸡皮鹤发的老妇,也不是沧桑满尘为生活奔波的女子,而是把自身际遇的不满倾泻成恶意去攻诘无辜旁人的女人。

    管又寒根本无意搭理,拉着弄潮就要朝系马的地方走去,但弄潮可不甘心平白被谩骂了去。正在思索一个不着痕迹的报复方法为自己报仇时不料,一票女子中看来最年长的女人突然欺向前来,伸出爪子就要擒住她的俏脸。

    眼睛来不及眨,弄潮眼前多出一条胳臂格开了那只「爪子」,也将那老女人硬生生地震退好几大步,才止住身形;那老女人,立刻已不可思议又忿恨的眼光死盯着弄潮与管又寒。

    说那双手为「爪子」实不为过,昨晚她啃的小鸡爪就是那副德性嘛,双手瘦骨如柴不说,还泛着微微的乌光,更别说十指指甲全是墨一般的黑了,并且比平常人僵硬且厚多了,看来是一项武器,而且没有意外的话,她猜那老女人手上是淬毒的。

    哇!那刚才倘若真给她抓着了,那她不仅当不成天下第二大美女了,搞不好会荣登天下第一丑女之宝座了!怕怕!弄潮吐吐粉红的丁香舌。

    「喂!阿婆,我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麽偷袭我?弄坏了我这张天仙脸,你也不会比较好看的,为什麽如此想不开呢?还是阁下阿婆自认为是惩治伤风败俗的官爷……」

    「住口!」那位「阿婆」下巴的肉团严重抽动,她身旁的「肉粽」女子全以马蹄形排开,看来是以多欺少的架式。

    由於他们此刻站立的位置离石碑有数里的距离,早已不在人潮的范围内,而人潮所关注的也不会是打架的事,所以即使发生了什麽事端,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不过倒是有几个闲人提供了一些情报。

    一个穿着破破烂烂、满是补丁的五旬老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啃着馒头,一边道:「喂!你们这对小鸳鸯,你们不知道在「绝情门」的门生面前不可以出双入对、惹人眼红吗?她们都是一群被丈夫休掉、被男人拐骗後聚在一起的不正常女人,对了,还有更多的是自坐多情却没人爱的,所以见不得人甜如蜜呀!小心哦!」

    为首那位「阿婆」恶狠狠地瞪过去:「老乞丐,这儿没你的事,不想与我们为敌的话,立即闪一边去。」

    老乞丐呵呵笑了两声:「我不惹麻烦的,但看看嘛!有好戏而不看,岂不可惜了?」

    那位「阿婆」又回过头死盯着弄潮,咬牙一字一字地问:「云净初是你什麽人?」

    咦?认得她娘呢!

    「关你什麽事?」弄潮极有兴趣地研究「阿婆」脸上的表情。

    「你说不说?」老女人再也保持不了冷静的表情,看来又想扑上来。不过,她身边另一个老女人拉住她,较为冷凝,并且深沉地安抚了她。

    「大姊,不必问了,想必她就是云净初那娼妇生下来的小杂种了——」

    兜头罩下的满天栗子止住了那女人对云净初更多的侮辱。弄潮向来天真无忧的小脸此时抹上了无情冷艳的色彩。缓缓道:「虽然家父家母一再告诫我,对年老者要有基本的礼貌。但显然他们忘了告诉我,有些人是不值得他人来尊重的。我想,阿婆您……大概是「绝情门」中属於自作多情却被视若粪土的那一类吧?」妙眸一转,看到了那老女人一副要生吞活剥她的模样,心下也多少明了了某些事情,笑了一笑,以很甜蜜又做作的声音又道:「以前我朱大叔就说过,因为我爹太疼爱我娘了,所以才会选择退隐。实在是太多女人比蚊子、蟑螂还烦人的,就知天天绕着我爹转,恬不知耻地企望与我爹共度春宵,偏偏哪,我爹好痴心喔,只决意守着我娘一人。阿婆,您不会正巧是那群蚊子、蟑螂之一吧?」

    「你这个小杂种!你怎麽有脸在江湖上出现?还与男人勾勾搭搭?不愧是云净初的女儿!当年她与韩霁有婚约,却转而勾引韩霁的大哥韩霄,已是世间一大丑闻!你怎敢在此大言不惭地承认自己是他们那对狗男女乱伦生下来的孽女?」为首的老女人露出丑恶的笑容。

    弄潮深深吸口气:「我不会饶了出口污辱我父母的人。而你,你这个没人要、嫁不出去的丑八怪,难怪你会看来如此落魄,一个人心地不好,连上天也不会垂怜眷顾的,你从没想过那是天谴的下场吗?我爹爹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假道学、自诩侠女的疯婆子了,更别说容貌了!只怕你投胎十辈子也改良不到一张好面孔来抵得上我娘的千分之一。」

    一旁的老乞丐趁老女人要开口时介入了:「喂喂!雍申玉,当年的确是你自作多情,韩霄没有因为你加害他的爱妻而杀死你,是人家云净初苦苦求情,你怎麽恩将仇报了呢?」

    「住口!」那名为雍申玉的阿婆甩手一记毒标打向老乞丐的方向,意图只是让他闭嘴。

    老乞丐闪身到另一块石子,笑嘻嘻地看向弄潮,似乎此时才真正用心去打量她:「啧啧!果真是个大美人儿,虽然没有云净初那分让天地为之失色的韵味,倒也俏丽讨喜。小女娃儿,别理那个疯子乱叫,你知道,你爹不爱她就让她恨了一辈子;你娘太美丽,她也恨了一辈子,现在,居然连子女都生了,她不恨才是怪事。」

    雍申玉冷笑道:「今天,你落入我手中是天意,以偿我二十年来的怨恨!我要让韩霄後悔一辈子!」话完,摆出她的黑爪,对两边的女人使个眼色,看准了他们势单力孤,并且没有任何江湖背景。

    不过,韩弄潮姑娘打出娘胎十七年来,从来就没有机会陷入被欺凌的角色中。别说她身边的护花使者管又寒了,远远快马奔了过来,看来好几匹马,为首的正是那位韩震须公子。咦,他还在找她呀?昨天放了他们一记鸽子,挺好玩的。

    老乞丐在一边多事的怪叫:「呦……那不是跃日斋的当家韩霁,以及其公子吗?雍申玉,我看你是讨不了便宜了。」

    「姊妹们,上!」雍申玉眼见情势将要不利於她,立即使眼色,十来位女人皆使出功力围向她,企图擒走弄潮,并且不与韩家打照面。

    这票女人最毒的利器,除了长剑外,就是十根黑指甲了,稍稍被刮一下恐怕都会冒烟呢!弄潮猛在心中咋舌,没料到这票女人伤人在其次,毁掉她的花容月貌才是一心想要的结果,吓得她忙转身将脸埋入管又寒怀中。

    管又寒身形飘後叁,因为右手护着弄潮,只能以左手应战,随手攀下一根枯枝,在十二名女子扑上前来时,以枯枝划出千百道银光,仅仅那麽一瞬,快到连行家也分不出何门何派的招式,打斗已告完结,十二名女子全跌在一堆,手中利剑全被打落,而管又寒的身边掉落了百来片又黑又硬的指甲,没让任何一根伤到他的宝贝。

    「你是谁?报上名来,「绝情门」不会放过你的!」雍申玉跳起来,心中又恨又惧。这平凡的儒生,好高的修为!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吗?她们是否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这时,韩震须一等人也已过来,其中一名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率先跳了下来,他跨下的骏马还没停止奔驰呢!

    「雍门主,不知内侄女何时冒犯到了你?请看在韩某人薄面上,饶了她一回吧?韩某在此谢过。」温文儒雅韩霁不愧是见过世面、处世圆通的人,一上前来,立即给了雍申玉好大的面子,建了座上好的台阶让她风光的下来。

    雍申玉脸皮抖了抖,别过脸去。而韩霁向一旁的男子使了脸色,那男子立即奉上一包「贡品」给予其中一名女子。

    就这样,十二名死板脸的女子上马走了。

    「你是谁呀?」

    彷若刚刚被攻击的人不是她,弄潮跳到韩霁面前,就着微弱的火光打量他,心中升起一抹很亲切的感觉。

    「我是韩霁。如果你的父亲名为韩霄,那你就是我的侄女儿了!在此说话不方便,一同到山下的别馆叙叙吧。」虽是温和的询问,话语中惯常的威严是抹不去的;一双眼正锐利地扫过管又寒。

    「叔叔?我有叔叔?」

    「这位公子,一同来吧!」韩霁主导了一切,以更严苛的眼光看向管又寒。

    「叔叔,你为什麽一直瞪着我的又寒哥哥?」弄潮不开心地站在他面前?

    韩霁抚着胡子,以慈爱的口气看她姣美的面孔:「这还便宜他呢!凭他昨夜没带你下山,如果你爹在此,他决计是会被拆成碎片了。」

    「我们……我们又没有做什麽!何况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我爹爹不会太生气的。」老天保佑,她在心中偷偷地念着。如果原本对眼前的叔叔还存着一点迟疑,也会在此时消失了!看来他真的是她叔叔呢!那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听到一段很精采的往事?

    那个看热闹的老乞丐又开口了:「韩庄主,这小伙子不错的啦!你也瞧见刚才他保护她的架式,也该知道这娃儿挑丈夫的眼光一流。可以了啦!我想韩霄也会很满意这个女婿的。」

    韩霁抱拳道:「韦老前辈,久违了。」

    「算了算了,别来那一套,没戏好看,老乞丐我要找地方休息了!」挥了挥手,整个人闪入夜色中。

    弄潮开开心心地搂着管又寒的手一同上马,以吓到为理由与他共乘。沿路韩震须还不停表示他是她堂兄,他比较大,弄潮对他扮了个鬼脸,然後咯咯直笑地将小脸埋入管又寒怀中,心想今夜的收获可真不少,那块

    石碑功德无量——

    这个男人有点酷

    5

    弄潮从来没有住过这麽好的房子、穿过这麽好的衣服。

    其实以前在家中,一直是生活得很宽裕的,否则爹爹也请不起两名丫鬟来服侍娘娘,以及洗衣煮饭的老嬷嬷了。不过,爹娘都不太注重物质上的享受,一切以舒适为前提,挺讨厌华丽招摇的东西。爹爹这一辈子都在替娘娘的眼睛找名医,找灵丹妙药,并不太热中营生。朱叔叔说,如果爹爹要,他可以成为中原商业霸主,但爹没有那种野心,所以住海边时,他「只是」船行的大老板;住山上後,他以植林赚钱,并且有一间「小小」的木材商行,供应太原一带、北部数省的木材需要。不过,那些後来都是朱叔叔在打理,後来哥哥们长大了,也多少帮了些忙。而爹爹是不太管那些事的。

    她家的的屋子很宽敞、很乾净,家具却很少,这都是为了方便娘娘而设想的;任何会使娘娘不小心受伤的东西,一律不许摆在屋内,所以她不华丽,简直可以说「家徒四壁」了。

    穿了这麽美的衣服,沿路看着雕梁画栋、假山流水,造得像真有那麽回事似的,她只觉新奇,不觉得欣羡。

    昨夜来到此地,已是深夜,吃完晚膳藉各自去休息了,起了个大早又被丫鬟们围着打扮梳洗,现在终於可以透口气了。

    她决定先去隔壁院子找她的又寒哥哥。

    不过,她快乐的面孔很快地盖上一层寒霜!停步在拱形入口,她美丽的双眸眯了起来,看着令她火大的一幕!

    慕容惠惠含羞带怯地看着眼前英挺伟岸的男子。一大早,她过来「秋棠院」赏花扑蝶时,却见到已有人比她更早出现在此,迎着朝阳的金光,趁着金黄的菊花群,他像是神一般的出现,闪耀着独特的光芒,那种震撼,狠狠地撞入她那待嫁芳心。

    一袭蓝衫随风拂动,成熟的面孔有一种不属於尘世的清雅自持,他——是与众不同的。

    昨夜在布後,她便偷瞧了他一眼,当时只觉得他与一般男子是不同的,今日趋近一看,更觉得此生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加特别的男子了!她得把握机会。

    「管公子,您早。」

    管又寒的浓眉微微蹙着,没有做答,他以为会是那吱吱喳喳的小弄潮儿。心下,是也些失望的。

    「妾身复姓慕容,闺名为惠惠。家兄是慕容飞云,你们认识的。」她落落大方,又不失大家风范的一揖,半垂的面孔已是懂风情的年纪。不会太美丽——至少绝对比不上弄潮;但很媚,而且媚得很端庄。

    他仍是没有正眼看她,除了那小弄潮儿,天塌下来也不能教他皱眉的。

    她晏起了吗?昨天爬山太累了?

    「管公子——」慕容惠惠有些难堪的。

    「又寒哥哥,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哦!」

    清清脆脆的声音夹带着哭意地奔来,就在管又寒急急转向出声来源时,弄潮以扑入他怀中,梨花带泪的美丽小脸煞是惹人心疼的,更添几分丽色,很清楚明白地将一旁的女子比了下去。

    「弄潮——」

    「我梦到好多狐狸精要来将你生吞活剥,好可怕哦!不行,我得去买一把剑,将那些胆敢对你有野心的野妖精杀个片甲不留才好,看谁还赶来与我抢丈夫!」她叨叨絮絮地叫完,才装作突然看到身边有外人似的,露出娇憨纯真的大眼,半偎在管又寒怀中笑到「呀,姊姊早,我不知道你也在此。」

    慕容惠惠狼狈地涨红双颊,尴尬地点头:「韩姑娘,你早。」

    当一个长相出色的女人,面对到了另一个笔墨难以形容的女人时,是很难保持平常心的;尤其深知自己会处於下风,成了旁衬时,除了妒羡,只有避开一途了。

    找了个藉口,慕容惠惠赶忙逃回自己的住所。

    算她识相!弄潮下巴朝天地对她背影做了鬼脸後,立即跳开管又寒一步远,很开心地转圈圈:「又寒,你看我美不美?」

    此时管又寒才真正看清小弄潮儿美丽的体态容貌。直到胸前传来窒闷的感觉,才知道自己屏住了呼吸,忘了一切,只是痴痴然地看着眼前绝美的少女。

    一袭素淡的月白色上衣为底色,下着绸缎裁制成各式条子,上头绣百花纹的凤尾裙,皆示粉浅色系组成,充满了春天的娇嫩色彩;以紫色腰带圈住她不盈一握的柳腰,腰上系着一条珍珠串成的佩饰,下端绑着两只银铃,在走动时响出清脆的声音,一如她那美好的嗓音一般宜人。

    平常绑成一条长长麻花辫的秀发也梳成了时兴的「挑心髻」,髻上妆点了一朵白玉雕成的芙蓉花,耳鬓两旁各流一撮秀发随风飘动,更显出她俏丽活泼的天性。

    在她转动时,犹如拂来一阵宜人的春风……他看呆了,在打扮後的她,居然又可以更美了。

    「我美不美嘛?还是这打扮看起来很好笑?」弄潮有些急了,扯着他衣袖直问着,要是看起来不美,那她不糗大了。

    久久,他收回心神,诚心诚意道:「美,很美。」她是如此的适合生活在这些华宅美服中。看到她这模样,谁还忍心要她换回那些不男不女的穿着,与他风尘仆仆地四处行走?

    弄潮吐吐舌头:「哇!你能那麽说,倒也不枉我受了这些苦,你不知道要打扮成这样有多费事吗?别说那些丫头会累死,我光是坐在那边被打扮就快尖叫了。害我不能早点过来,这才让某个不自量力的女人趁虚而入。」她的声音以醋味结尾。

    「弄潮——」他语气中有着责备,他当然清楚她的小把戏。也奇怪他们如此截然不同的人如何能互相吸引?他是这麽的冷淡,对任何事物没有感觉,不对任何挑发火,而弄潮儿不是,她只要稍稍觉得自己的所有物遭人觊觎,立即会变成一只刺去攻击她的敌人。也所以,近日来他总是与人动手。

    韩弄潮姑娘基本上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她惹麻烦的本事堪称天下第一,不论是她自己去找来麻烦,还是麻烦自动找上她。她这种死不吃亏的个性早晚有一天会吃到苦头的;不过,也要有人舍得她吃苦头才成!他舍得吗?望着她俏丽灵动的脸蛋,在心中叹气,并且举白旗。他是舍不得的,即使知道她必须受点教训,唉。

    弄潮当然不会呆呆地站在这里等他想好辞儿来训诫她,所以,她勾住他手臂拉他往正厅的方向走去:「走啦,走啦,叔叔答应今儿个一早告诉我爹娘以前的事呢!在受了昨夜那个「怨妇门」的气後,我不弄明白怎麽成?弄明白了,以後若再有人敢批评我爹娘,我第一个敲下他的牙齿,看看还有没有人敢乱说话。」

    不由分说便拖他往外走去,心中吁了口气,明白自己逃过了一劫,唉!

    太佩服自己了。

    踏入正厅,佣人们正摆上清粥小菜,以及汤包豆浆的,南北早膳一同上桌,就不愁吃不惯了。

    今早一同用餐的,只有韩霁父子与弄潮、管又寒而已,慕容兄妹倒是没在受邀之列。毕竟这是韩家的私事,外人不宜在场,至於管又寒——嗯,很明显的情况嘛!被韩弄潮抓住的人,如果不与她长相守,还能逃到哪儿去呢?自然不会有人当他是外人了。

    韩震须笑道:「早,快点入座,我一直想听完整的故事,但以往从我娘口中得知的却有限,难得我爹肯讲了。」不消说,韩霄与云净初的恋情已成了韩家的一段传奇。

    韩霁欣赏地看着他的侄女,她完全继承了净初的美丽,让他恍若跌回二十年前的岁月中,耳中传来净初那美好女子温柔的叫唤生,以及她待在「韩风山庄」那些年,天天可闻的天籁之声。他永远不能忘记净初有着卓绝的琴艺、美妙得连宫廷乐师也上门求教。

    清了清喉咙,他温柔笑道:「昨夜睡得好吗?有没有令你觉得……」

    弄潮挥挥手:「很好很好,非常好。叔叔,我觉得您与我爹不太像呢!

    反而长得有点像我哥……」真的!她的叔叔与哥哥很像,继承了父母的优点,事实上韩震须反而没有那麽像其父,她哥哥韩观月还比较像些。

    「观月是吗?当年我抱他时,也觉得他得了我大哥与净初最好的条件。

    我没见过比他更俊美的孩子了。」他叹了口气:「观月会像我的原因是,你母亲是我表妹,而你父亲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

    看来内情不是普通的复杂,弄潮一手紧抓住管又寒的手,非常全神灌注谛听着父亲、母亲与叔叔的往事。早知道那麽与众不同,早八百年她就赖着娘娘讲古了!只可惜她十七年的岁月中,每天不是忙着欺负两位哥哥,就是躲着朱婶婶要追着她学女红。住海边时,天天想着偷上船陪渔夫去打鱼,虽然只成功过一次;住山上後,扣去被罚抄书的时间,她都跑去长工种田的地方妨碍农作物成长,立志刀一个伟大的农夫。真是可惜呀!

    韩霁眼中难掩对大哥韩霄的崇拜之心,一时之间,很难抓住头绪来开讲,只道:「如果大哥愿意继承跃日斋,今天的规模,绝对不仅止於此,他是个天生的商业奇才,拥有韩家最优良的血脉。」他的思绪渐渐陷入遥远,娓娓道出当年的事件,眼中闪动着对韩霄与云净初的挚爱。

    他们是最完美的一对璧人,天造地设都没有那般契合的——

    ※※※※

    爱情是很美的,也是可以有很多样貌的。弄潮听完父母的爱情故事後,心中是很感动没有错,不过,她可不希望自己也是这样走入爱情世界中。瞧瞧她那柔弱的娘吃了多少苦头?但是也因为倍加艰辛地成就一分恋情,所以这分情更为人所珍惜了。

    她希望,她的爱情是一路甜蜜到底的!一定会如她所愿的,不是吗?因为管又寒没有什麽难缠的亲人,而她的爹娘一定会祝福她的选择,想不平坦、幸福都很难。

    原本想把午后时光留给管又寒的,但他正忙着把药草分类研磨,其中有一味药草直让她打喷嚏,於是她只好跑来花园看花了。叔叔还邀她一同去京师玩,去拜访老奶奶、婶婶,以及另外两位堂妹韩嬉雪与韩逐云。

    有得玩当然好呀!可是抓紧未来老公的任务更重要,而且她还得去找童笑生留下来的宝物呢!那麽多人想要,她一刻也耽搁不得的。要玩也只得等到一切都定案了再说。

    正无聊地摘了一大束白菊,想待会去又寒的房中送他,就有数脚步声向这边走来。

    这座中庭花园连接着前厅与後院各房的通道,所有住在此地的人要回房休息必得走过这边的长廊。会是谁呢?叔叔与堂哥都去巡视商行了——她这才知道韩家非常的富有!而慕容飞云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听说别院中此时加上她与管又寒共住七个人,看来慕容兄妹至少占了叁位,其他家仆她就没空去记了。

    从花海中探出美丽的面孔,正巧看到两女一男走了过来,除了慕容飞云与慕容惠惠外,还有一个全身紫色系的女子——咦——好面熟的脸,尤其记忆深刻的是女人手中的鞭子……对了,前天在山上遇到的凶女人不正也是自称慕容世家的人,好像叫什麽慕容芊芊来着!如果这叁人不是亲兄妹,弄潮发誓她会吃下手中的花!

    一个对她有意的花花公子,一个对她未来老公有企图的色女,再一个伤害过她的野女人,他们实在是坏得很一致,全与她卯上了!

    既然遇上了,哪有饶过她的道理。弄潮眼珠子一转,放下手中的花,探手向袖袋中,拿出一条橡皮绳子,拉了几下,很满意它的弹性,再往地上一看,有着松软的泥土与几颗半乾的土石,她抓了一颗小土石,再从袖中拿出一瓶墨水,滚了一圈染黑了土石。然後,将小黑石架在橡皮绳上,将弹力拉到最极点,瞄准紫衣女子,射了过去——「哎唷!」

    弄潮很满意地听到一声哀号,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收好作案工具,连手上的墨污也利用一旁的水塘洗了去。

    「谁?是谁?有胆子暗算我,就没胆子见人吗?出来!」慕容芊芊尖锐的大叫,黑了一半的脸忙以手巾捂住,不忙着奔回房清洗,反而要揪出埋伏在花园中的人。

    眼尖的她看到一个人影後,立即鞭子一拉,飞身过来,尚未看清面孔先是狠狠地抽下去一鞭。在怒火下的力道不必说,必然毒辣无比,尤其她鞭子的末梢还特意留了些荆棘,那是前两天鞭子被打断之後,她又去教人做的。

    原本放纵小妹去发怒气的慕容飞云,在看到花园中小人儿的